多想碰一碰那消失了的手

来源：北京青年报 2023-09-01 09:33:09

◎秦雪岭

【资料图】

展览：古罗马文明之光——意大利那不勒斯国家考古博物馆珍藏展

展期：2023年6月10日-10月8日

地点：中华世纪坛

《多想碰一碰那消失了的手，听一听那静寂了的嗓音！》意大利画家查尔斯·卡洛·爱德华·佩鲁吉尼的这幅画作名字，用来形容观看“古罗马文明之光——意大利那不勒斯国家考古博物馆珍藏展”的感受再恰当不过了。火山灰掩埋近2000年，有缺损、有折断、有褪色，但正如断臂维纳斯一样，这69件（组）文物以其美丽的姿态和精湛的工艺引发我们的联想，感受古罗马社会高度的文明、古罗马人对美的追求，使我们获得一次绝美的艺术体验。

马赛克

酒神祭祀在希腊和罗马文明中广泛存在，最早起源于酒神的信徒为庆祝农事丰收，聚集庭院或游走丛林饮酒作乐、跳舞歌咏。“且用自由的舞步敲打地面，且在众神之席上摆开筵席。”展墙上古罗马诗人贺拉斯《现在是饮酒的时候了》的诗句，生动展示了酒神祭祀中的狂欢场面。

展览中有多幅与酒神主题有关的文物。马赛克工艺制作的地面装饰《狮子和酒神游行场景》，就描绘了酒神祭坛场景。画面中央是一头长着浓密鬃毛的雄狮，身上缠绕着五彩花环，两只前爪戴着金灿灿的金镯。酒神狄俄尼索斯拿着象征身份的酒杖，五彩神树枝叶茂盛，酒神女祭司四周环绕，衣着斑斓多彩，酒神的信徒们比肩嬉笑，小爱神丘比特正搭箭待射。

整个画面一派生机烂漫，富丽堂皇，让人不由联想到屈原的《山鬼》：“既含睇兮又宜笑，子慕予兮善窈窕。”这位身披薜荔、腰束女萝、眼波流转而一笑生辉的女郎，正是山林神女的风采。她“乘赤豹兮从文狸，辛夷车兮结桂旗”，由火红的豹子，斑斓的花狸在前方开路，迎神车仗浩浩荡荡，装扮着芬芳四溢的辛夷、桂枝，多么欢快热烈，和这幅酒神祭祀的场景非常相似。古罗马文明和我们东方文明遥相呼应，世人迎接神灵祈求福佑、开怀畅饮之情息息相通，文明永远都是属于全人类的精神享受。

雕塑

西方古典传统认为，雕塑是最高级的艺术。在罗马发展史中，雕塑艺术在社会生活中具有极高的地位，人们对人体之美推崇备至，艺术家们以高超的雕塑作品展现人体的轻健俊朗、优雅和谐。

第三单元“美的演绎”展厅里，《维纳斯的背影》引人注目。这尊立柱雕像展示了女神沐浴前抬起长袍、侧首后看的姿态。丰满的臀部、富有弹性的小腹和光洁的腿部，无一不流露出极致的性感。最动人心弦的是，这幅圆雕作品从哪个角度看，都呈现出维纳斯无与伦比的美丽，而女神面容恬静，微微笑着，没有向观者发出邀请，也没有尽力去展示，她只和自己在一起，静静地沉醉于对自己的欣赏中。颈间、腿部、折断的左手修复痕迹依稀可见，散发着迷人的怀旧气息，让人“多想碰一碰那消失了的手”。

在古希腊文化中，雅典娜是雅典的保护神，更是智慧、力量、勇气的象征。这位从宙斯脑袋中蹦出来的女神，不平凡的出生预示着她是一位不平凡的女子。

雕塑上的头盔、盾牌、盔甲等，彰显她战争之神的身份，右臂高举长矛（折断），左手持厚重的盾牌，身姿挺拔、神情肃穆，英武之气无人可挡。盔甲正中雕饰的美杜莎头颅面目森严、不怒自威，与女神清秀的面容形成对比。一条条蛇发蜿蜒缠绕，令人顿生寒意。侧面凝视，只见女神下颌微微收起，目光坚定地凝视前方，似在深思，又似乎内心毫无羁绊。坚硬的盔甲下，飒飒长裙默然不动。女性的柔美与凌厉、犹豫与果敢、脆弱与坚韧在这尊雕像中得到完美展现，而这何尝不是现代女性的写照？在人生的每一个十字路口，放下顾虑和怀疑，遵循内心需求，不回避、不退缩，坚定地把选择权握在自己手里，才能获得从身体到精神的自由掌控。

青铜器

在拉丁词源中，“雕像”具有“平静，不可动摇”的意味，作为献给诸神或神话中的英雄、传奇人物的纪念碑，反映了永恒不灭的理想。展厅第一单元《赫丘利》雕像也许可以阐释这一理念。

古罗马的赫丘利相当于希腊神话里的赫拉克勒斯，是希腊神话中最伟大的半神英雄、男性的杰出典范。由于被宙斯的妻子赫拉憎恶，遭到诅咒，他在疯狂中杀害了自己的孩子。为了赎罪，他以顽强的战斗精神克服重重困难，完成了天神赋予的12项“不可能完成”的任务，最终完成自我救赎，被宙斯封神。

了解了赫拉克勒斯的身世，再看这尊青铜器胸像，别有一番感受。他目光凝视着不可知的远方，仿佛凝视自己不可违抗的命运，平静中有一丝悲哀，也有一丝坦然。微微倾斜的头部、紧紧抿起的唇部，显示出倔强和不屈。眼角浓重的暗影，半明半暗的脸部，让人感到似乎可以随时爆发出强大的能量，喻示着他曾承受种种磨难，经历命运的一次次重击，最终淬炼成神。正因为遭受过痛苦的折磨，他英雄般宁静、深邃的眼神，比痛苦更尊贵，比岩石更坚硬，而青铜器独特的雕塑材质正体现出人物的这种性格特质。

壁画

古罗马民居、别墅和公共建筑都缀以华丽的内饰，壁画更是充满色彩、想象和设计感。

花园是每个家庭的乐园，人们根据自己的喜好和流行趋势装点自己的小乐园。彩绘壁画《闺中女子》就表现出古罗马女子闲适的闺中生活。三个女子，轻纱羽衣，意态轻松，在小花园里闲坐聊天。北京故宫博物院的一套清宫旧藏美人图，以工笔重彩描画了12位宫苑女子的闺中情趣，和这幅壁画有异曲同工之妙。只不过，清宫女子多是“持表对菊”“倚榻观雀”“烘炉观雪”，古罗马女子可能更多是闲聊浴场八卦、流行戏剧、角斗士头饰。正可谓东方意境和西方文化各有千秋，阳春白雪和人间烟火各得其妙。

彩绘壁画《酒神女祭司》令人惊艳。女祭司头戴花环，御风而立，一手持花束，一手撩起衣裙，衣裙里铺满鲜花，背景中艳丽的朱红色，更衬出她雪花一样的轻盈，朝霞一样的绚烂神采，令人联想到曹植笔下“翩若惊鸿、宛若游龙”的洛神形象。在酒神的女性追随者中，最不拘泥的就是这些女祭司。她们在祭祀仪式上如醉如痴，舞之蹈之，“飘飘乎如遗世独立，羽化而登仙。”对自由生命的向往，古今中外皆然。

展品中还有大量精美的玻璃制品、青铜器制作的自热壶、油灯、灯台等日常用品。2000多年前古罗马人的目光，曾在这些美丽的雕塑、壁画、手工艺品上流连徘徊过，今天的我们，仍然被其深深打动。美，不因岁月流逝而消退；文明，不因时空阻隔而生疏。但正如展览“从艺术的角度看文明”的策展理念，艺术审美既是共通的，又是一对一的，每个人对展品的联想不同，带来的美感也各有不同。这也正是艺术的独特魅力。摄影/秦雪岭

责任编辑：朱佳琪(EN04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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